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动物也会言传身教吗
作者: 奈曼站 更新时间: 2017-06-28

      来自金狮狨的难忘一课


  15年前,灵长类动物学家莉萨·拉普波特在巴西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。一只娇小的金狮狨妈妈将它纤长的手指伸进一根空空如也的树枝里,在那儿,一只胖胖的甲虫或蜘蛛即将成为它的美味佳肴。但奇怪的是,它并没有直接取出这顿丰盛的晚餐,而是低声唤来它七个月大的孩子,让孩子自己去空树枝里掏出食物。“它抓到了!”拉普波特忍不住喊出声来,“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那就好像是按照课程大纲在给孩子演示,或者是教给孩子如何找到食物。”    


  拉普波特之所以感到吃惊,是因为她曾被灌输过这样的观点:动物是不会教学的,无论是言传,还是身教。拉普波特说:“人们曾经试着找寻动物界的教学行为,但多年来一无所获,不由得怀疑起动物是否真的会教学。”    


  这种怀疑正在被逐渐打消。从2006年开始,动物行为学家迎来了柳暗花明的一连串进展:他们先后在猫鼬、斑鸫鹛、华丽细尾鹩莺和岩蚂蚁等4种动物中发现了教学行为。而这些行为是否构成动物具有教学能力的证据,则要看“教学”是如何定义的。    


  20世纪以来,心理学家认为,所谓的教学是一种相对复杂的认知能力,它要求老师在上课时带有一定的目的性。而这在动物身上显然难以界定,正如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野生动物学家蒂姆·卡罗所说:“心理学家为‘教学’设定了一个如此之高的门槛,摆明了把动物排除在外。”  


  猎豹是老师吗    


  1992年,卡罗和他的同事提出,教学的定义应排除动物的本能行为。基于此,他们提出了教学三要素:老师在学生面前是否做出了改变,老师是否为教学活动付出了代价,学生是否从中获得了知识或技能——或者,比起在自然界无师自通,学生是否更快或更早地获得了这些知识或技能。    


  卡罗在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国家动物园里研究猎豹时,进一步延伸了这一定义。他观察到,当小猎豹10星期大时,猎豹妈妈第一次将它们领到动物尸体旁边,让它们认识猎物。等孩子再大一点,妈妈会让孩子和它一同捕猎,尽管懵懂的小猎豹只知道在那玩耍,以至于频频给它惹麻烦。当它捕到一头刚出生的羚羊时,不是马上将它杀死,而是当着孩子们的面将羚羊放走。“刚出生的羚羊跑不快,小猎豹轻易就可以把它撞得失去平衡,倒在地上。羚羊站起来再跑,孩子们就再次将它撞倒。如此反复十几分钟后,妈妈才走过来,将羚羊从背后杀死。”卡罗这样描述猎豹母子间的教学活动。猎豹妈妈有时也会将成年的羚羊带给孩子们,但因为孩子们技不如人,羚羊总能溜之大吉。    


  套用卡罗的教学三要素,猎豹的这种行为已经很接近教学了。当带着孩子们捕猎时,猎豹妈妈显然改变了它惯有的捕猎方式;饥肠辘辘的妈妈带着捕获的羚羊回来,却因为孩子的原因让嘴边的羚羊跑掉,这对妈妈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种代价。但是,卡罗并不认为猎豹妈妈是个老师,因为没有证据表明孩子们的捕猎技巧从中得到提高,因而不满足他的第三个教学要素。


  第一位获得“认证”的老师——岩蚂蚁    


  科学家按照卡罗的教学三要素寻找了20多年,仍未发现有哪种动物当得起“老师”二字,最接近这一标准也最富有争议的是岩蚂蚁。    


  2006年初,英国布里斯托大学的行为学家奈杰尔·弗兰克斯和他的学生在《自然》杂志上发表了他们的研究成果。他们认为,除了非人灵长类动物之外,其他动物同样具有教学能力,比方说岩蚂蚁。  


  小小的岩蚂蚁完全符合教学三要素。与其他种类的蚂蚁不同,岩蚂蚁靠的不是散发化学物质标记路线,而是记住位置坐标。当一只岩蚂蚁“侦察兵”找到食物后,会返回家中请求“搬运工”支援,此时只有它自己认识这条路线。为了把这条路线教给“搬运工”,它首先释放一种激素,告诉另一只岩蚂蚁跟它走。两只岩蚂蚁串连前行,前面的岩蚂蚁相当于老师,而后面的就相当于学生。老师先在前面走几步,然后等着它的学生记住位置。学生记住之后,会用它的触角搭在老师的后半身,让老师知道它已准备好进入下一课,也就是迈出下一步。    


  套用卡罗的教学三要素,岩蚂蚁算是货真价实的老师了。岩蚂蚁“侦察兵”放弃了原有的行走速度,取而代之的是缓慢地停停走走,这既是老师的改变,也是它的付出,因为如果没有学生它可以走得更快,而且原地等待会让它在大难临头时陷于被动;学生从中获得了重要技能——锁定食物的位置。学生继而也可以成为老师,指导其他岩蚂蚁认识路线。    


  唯一的争议在于研究对象是蚂蚁。很多人不能接受蚂蚁具有教学能力,因此,有人在卡罗的教学三要素的基础上,增加了第四个要素:老师必须对学生现有的知识水平了然于胸。尽管这一标准很难界定,但卡罗还是给予了回应,他认为,岩蚂蚁老师往前移动时静候学生做出敲打的动作,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在评估学生的知识水平或掌握程度。


  揭秘猫鼬的教学手段    


  有关岩蚂蚁的研究结果在动物行为学界掀起了轩然大波。仅仅6个月之后,英国埃克赛特大学的亚力克斯·桑顿和他的同事又将他们对猫鼬的研究结果发表在2006年《科学》杂志上,进一步揭开了动物之间“教”与“学”的秘密。    


  猫鼬以2-40只为单位,群居在非洲的贫瘠环境中,它们常常以剧毒的蝎子为食。为了确保孩子的安全,猫鼬爸爸和妈妈将蝎子杀死,或将其制伏后再喂给孩子。待孩子逐渐长大,再循序渐进地交给它们稍微带有毒腺的蝎子。就这样,小猫鼬一步步学会了如何将蝎子的毒腺拖出来。    


  乍一看去,猫鼬父母作为这堂课的老师,似乎知晓孩子——也就是学生能否处理带有毒腺的蝎子。只不过,老师采用的并不是科学家口中的“复杂的认知系统”,而是学生发出的叫声。    


  小猫鼬发出的乞食声与它们的年龄有关,老师由此判断出学生的年龄,进而评估它们处理蝎子的能力。科学家试着将小猫鼬的乞食声录音播放给成年猫鼬,结果发现,当在一群年幼的猫鼬中播放大孩子的乞食声时,老师会被搞晕,不知不觉将未经处理的蝎子递给这些年幼的、毫无经验的孩子。同样地,如果在年长的猫鼬群中混入年幼孩子的叫声,老师也会被迷惑,然后喂给它们已被制伏的蝎子。这说明猫鼬老师其实并不能判断学生会不会处理毒腺,它们只是机械地回复孩子的叫声。


  斑鸫鹛的生存讲堂


  斑鸫鹛是一种以群居方式生活在卡拉哈里沙漠的鸟类。亲鸟每次喂食时,都发出“噗”的声音,以此让雏鸟建立条件反射,将这种声音与食物联系在一起。跟其他动物老师一样,斑鸫鹛采用的教学方法并不复杂,只不过是一种应激反应。    


  科学家通过实验发现,巢穴中的雏鸟只能对着叫声摇尾乞怜,而刚会飞的幼鸟已经可以主动扑向发出叫声的父母了。然后,亲鸟回应同样的叫声,示意幼鸟离开危险的天敌,或者转移到储藏食物的地方。由此看来,这种简单的教学形式让师生双方都获益良多:雏鸟能够顺利存活,同时也意味着亲鸟成功保全了下一代,使自身基因得以遗传下去。    


  直到今天,动物界的“教师名录”还不算长。但随着研究的深入,像金狮狨、猎豹这样的“待定老师”将很快挤进这个名单里。尽管名单里的成员数目还很有限,桑顿、卡罗、拉普波特仍然一致认为,这是个新兴的研究领域,也是个了不起的开端。教学行为存在于猫鼬、蚂蚁、鸟类等毫不相干的物种中,呈现出如此广泛的多样性,不仅说明教学并非人类专属的能力,也说明这一技巧曾多次独立进化。这也许是因为,教学是传递关键信息的最佳途径。为了让这些重要的生存技巧延续下去,“老师”这一角色必不可少。


  老师的“老师”,是自然进化  


  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动物是具有教学能力的,这不仅颠覆了旧有观念,也让科学家更倾向于将动物的教学能力看作是自然进化的产物。    


  在进化生物学家看来,无须纠结猎豹、岩蚂蚁、猫鼬等动物算不算合乎标准的老师,也无须把教学理解为一种复杂的认知能力。想想看,人类母亲与婴儿对话时,也不清楚孩子的内心世界。但谁能否认,这就是一种教育的形式呢?    


  教学就是通过社交学习进行信息传递,它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合作——老师与学生各司其职,共同完成信息的传递。从进化的角度很容易想到的一个问题就是,自然选择为何会进化出这样的能力?“每个老师都知道,教会学生需要付出代价,即使得到回馈,那也是多年后的事了。那么,为什么自然会选择这样的行为,让老师宁愿付出代价也要教会学生呢?”这个问题也许比教学行为中的生理学机制更值得关注。    


  桑顿用猫鼬的例子回答了这个问题:“当学生学会制伏猎物之后,它们就能尽快地变成老师教给其他猫鼬。这种言传身教的教育方式可以提高认知能力。认知能力仅凭自身很难学会,必须依赖合作,但这种能力又对整个种群的生存尤为关键——这其中当然包括每一位老师和学生。”


转引自“中国科学院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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